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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小学生活如此圆满，这是出乎意料的。 从没见过这么爱读书的孩子，从没耽误一次作业，从没落后过前三，一般都是第一且全年级第一，绘画省部级一等奖，作文证书一大摞，新概念学完二级，这六年，孩子的确辛苦了。可我知道，由于这是全市最好的小学，由于咱是借读，由于现在的教育风气不太正，每逢学校表彰、发奖的那几天，就是孩子失落的那几天，除一个硬碰硬拿来的学习成绩优秀奖，其他奖项，咱压根就没有见到过。 可近期特殊，由于面临毕业，孩子的感情大幅度波动，这一切体现在作文上，居然是一组组才华横溢的散文诗呈井喷状态，应该是遗传因子被激活了。五月初学校里组织现场作文，儿子以一篇《我真想永远不离开这个学校和班级》夺得魁首，在表彰仪式上朗读、讲评后原稿留学校存档。那个下午，校园内的大喇叭时而抑扬顿挫，时而掌声四起，我和先生就紧贴着围墙仔细听，两节课，腿都酸了。 儿子是最后一个宣读的，激动中声音微颤，微颤中挥洒着雄辩，连续两次激起掌声的，唯有这篇，唯有我的儿子。教导主任对这篇作文评价是“字字如刀”，班主任的评价是“二十年后拿出来读，这还是经典，还能让你被感动”。就此，儿子捧回一等奖顺理成章，破例成为护旗手也不太意外，尤其，由于离班级评比没几天，孩子终于捧回“三好学生”，还给我捎回了“优秀家长”，这太令人惊奇了！ 为表感谢，先生挥毫泼墨四个大字让儿子送给老师，校门口却碰到校长要过去看，却又惊倒了一片人。这四个字是：书海泛舟。被学校截留收藏了。 这是儿子的最后一个儿童节。 刚刚，儿子整理他自己的证书，先铺在床上，再一张张收进个精致的盒子，几乎每一个证书，都有一个小故事。他告诉我们：“没遗憾了，小学生该有的荣誉，我都有了。”过一会儿他又总结道：“很有收获，可也太累，六年里，我的感觉我还没尽情地玩过，哪怕一次。” 他爸爸耐心告诉他：“咱笨鸟先飞，以后就好了。因为你英语已达到高中水平，新概念不用再学了；语文基础已相当牢固，再学不会吃力了；全家族缺项在数学，可你例外，争取还拿第一；尤其，你学习习惯相当好，初中就不给你压力，你可以把结余的时间精力拿出来画画，也可以拿出来玩，或玩够了画，画够了玩，随便你。” 先生这么一说，孩子就显得很高兴。 有一点先生没说着，儿子最大的优势，就是他已经读了两书架书，有些读过好几遍，养成了旺盛的求知欲，锻造了扇形知识结构，尤其记地名人名奇闻异事，谈到那儿，他往往不假思索就蹦出来，记忆力特好。他的画画老师对我说：“你养了个什么孩子啊，这么小个人，动不动就和我聊奥巴马卡梅伦南海危机和穆兄会存亡。”厉害吧！ 该向儿子祝贺呢。中午蒸粽子，还准备给他多做俩菜。昨天儿子为全家做饭，今天全家为他做饭，这是早就说好的。无论如何这是个节日。儿子的节日。过了这天，再不会戴红领巾，再不用爸妈削铅笔，再不喜欢小玩具，再不会光着屁股在厅里跑，再不会让大人擦屁股，再不会让父母搂着睡，可以前那个儿子呢？ 那个才三个月就会喊爸爸的小不点…… 那个见了烧鸡就哭着要的小不点…… 那个喜欢找省领导玩的小不点…… 那个敢在领导办公室拉屎，却能跟老法师打坐半晌的小不点…… 那个把啤酒瓶上“力加”读作“刀刀口”、把“入口处”读作“人口处”、把“出”读作“两座大山”的小不点…… 那个小大人般跟我讲理的小不点…… 那个舞台上用英语主持节目的小不点…… 那个汶川大地震哭鼻子，把零钱全部捐出去，又一口气写下四首诗奇奇怪怪地看似胡说八道，拿给和尚才读懂的小不点…… 那个面对海啸传闻隔海为父亲祈祷的小不点…… 那个听到爸爸中毒不哭不喊，只是很乖地上床抹眼泪的小不点…… 孩子突然长大了，个头已经比我高。毋宁说，儿子一天天长大，会伴随一天天的遗憾和失落，每一个当娘的都必须承受。这种感觉很温馨，却很痛楚。 从南方到北方，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这么个孩子，从生下来那天就跟着父母天南海北地奔波，大人就不得不像两只大鸟那么护着他，人越穷，就越怕孩子受委屈，怕他自卑，怕他烦躁，怕他营养不良，怕他性格扭曲。严格说，儿子营养不良才刚刚补过来，这半年，把他从一个单薄、匀称的小少年已经补成了小胖子，该收手了。 儿子，总有一天你离开爸妈，去寻找自己的一方天空。 总有一天你翅膀长硬。 这一刻，最后一个六·一，最后一个儿童节，连你已经戒了酒的父亲都忍不住要为你举杯，祝贺你的收获，并望你一路走好。 你长大了。 儿子，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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