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贝之朋

??虽是农历的九月，天气已是冷得很，即使盖了一层棉被子，也仍不觉得暖和。翻覆之余，便捡了桌子上的一本书来看，原是鲁迅的散文集。先前学校里，学过他的文章。那时除了愤慨、激昂与无奈，大多不甚明懂。今日重新看来，也多少体会他的心情了。看了几篇，便又放在了桌子上。
??想起窗台上，瓶里插有的一枝橘红玫瑰花，已经枯萎发白了。我却仍然舍不得扔掉，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儿，并且是那个叫ZZ的女生送给的。
??假设若问离开这个城市，最舍不得的朋友，我便会毫不犹豫地想起ZZ。ZZ只是我给她的一个昵称，也是我想表达珍惜之情的一种方式。
??十多年了，自从认识她起，她好像就没有变过，不但是样貌，就连性情也是。她永远是那么瘦弱，但骨板却硬，总是一副倔强自信的样子。想到这里，我不仅哑然失笑：ZZ很平凡，没有鲁迅的文采，也没有太多愤慨激昂，但骨子里的耿直与犟劲倒有些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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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Z给我最初的印象，是在初中很早的时候了。有一次，我自告奋勇，作为向导，带领几个同学一起去爬山。那山也是平凡，就在我家的附近。但是我却没有带好路，最后弄得大家疲惫不堪，甚感无趣。那刻，我也感到很难过，但是ZZ的话语又让我打起精神。“下次还会再来的。”她如此说着。那时她挺立着，丝毫没有气馁灰心的样子。虽然也并没有下一次，但是她的鼓励，我却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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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若说起我与ZZ的友情，也只是平淡如水，没有到浓醇如酒的程度。我们就像是两条河流，有着各自的轨迹，可能偶尔会有交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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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各自进入不同的中学，很少见面了，即使在同一个城市，也很少联系，哪怕是书信。有一年冬天的时候，大约周末，我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去学校了。不期然，ZZ突然而至。她骑着自行车，一脸风尘仆仆。我们两家相距十几里路，天寒地冻的，她却来了。何况距离上次爬山，她第一次来我家已经有几年了，也再也没有来过，不知她是如何记得的。我自是喜出望外。她还送了我礼物，一个淡蓝色，画着漂亮女孩的笔记本，还有个花格子笔套，我至今还保留着。“有朋自远方来”“礼轻情意重”之类的话语，此时也显得俗了。我没有什么给她，而且她刚来，我却就要离开了。
??自是忙碌着，便对她的境况知之很少。后来才偶尔听其他同学说，她因为家庭变故，高中辍学，去了工厂打工去了。我感到很痛心，却又无能为力。每逢春节过后，若有时间，便总骑着车子去她家玩的。她和阿姨一样，都很善良。不过，就算是以后，我也从没问及她那段时间是如何过来的，只怕会触及伤心处。她是个从来不把悲伤挂在脸上的人，倔强与坚强时时撑在她的骨子里。哪怕给我打电话，也很少抱怨。说实话，在这一点上，我是很不待见的。
??大学一次端午节的时候，终于把她约了出来。夜里，两个人在门口买了几个粽子，坐在学校的花坛边，干啃着。我说着学校的事情，她谈着工作的所遇。她现在的住处，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她用自己辛苦赚的钱，参加了培训，并考取了设计师资格证。那时她在一家广告设计公司上班，每天晚上都要工作到很晚，白天还得东奔西跑拉业务；就算有点空闲时间，也用来学习，准备大专文凭的考试。ZZ就像是一只勤劳的蜜蜂，每天忙碌地，也不知她的踪迹。后来，她又跳到另外一家公司，却是跑到很远的县城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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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漫无目的，还在为工作发愁的时候，她差不多已经把大专文凭拿下来了。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目的性也很强，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的。所以每当我烦闷，拿不定注意的时候，便往往会找她倾诉。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有着理性的见解，不会被别人的情绪所同化。可是当我们彼此忙碌地时候，也会很长时间不会联系。偶尔想起来，便打一个电话。即使没有话题，也能扯上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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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本市，算是最好的一家装潢设计公司里工作了。而且，下一步，她有着更加雄伟的目标，就是考取建筑师资格证。她越发侃侃而谈，身体仍然很瘦弱，而且胃也不是很好。她平素就很节俭，除了自己偶尔做点饭菜，一般都是在路边摊上吃。就连有次请她去面馆吃饭，她还直说太浪费。这大抵与她忙碌的工作有关。她是个要强的人，一个人在外，一日三餐也就是凑合着。难怪身体如此羸弱。
??她倒有个男朋友，不是经常见面，也一直没有结婚的打算。终于在一次电话中，她兴致勃勃地描述了，她为自己所设计的家园。看来，即使再顽固的人，却也仍然抵抗不了父母之命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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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七夕的时候，与群里的朋友，策划了一个活动，一起去河边放河灯祈福。由于缺乏周密的安排，加之天气的变故，时间与场地改来改去，令人心烦不已。结果，除了几位组织者，其余朋友参加的也寥寥。ZZ长期独居在外，我便把她也拉了去。私心里，也是让她去充个数目。虽然不是群体的一员，但是在向路人宣传传统节日的时候，却是最卖力的。
??更没有想到，她的心思蛮是细腻的，还顺便送给我三枝橘红色玫瑰花，让我很惊讶。第一次收到花，还是女生送的，不过也很是感动。但是“三”——“难道是想让我三心二意呀？”我假装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她闷惑了半天，也没说个道道来。我猜想，她可能也没注意，花店的人员给了几枝，也就拿来了。回去的时候，因为花朵快要枯萎了，我便挑了一枝，剩下的都扔给她了。朋友是要一心一意的，一枝就可以了。我暗自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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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总感觉自己是一枚随波而逐的贝壳，那么ZZ就是那一枚顶住逆流，毫不退缩的贝壳。流水的冲击,磨练了贝壳的光泽；生活的阅历，也早就了她的自我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