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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潇洒呱呱坠地来到五彩缤纷的人间世界时,邻居郑殿桂早已仙逝多年。没能亲眼目睹他老人家的慈善面容,也没能亲耳聆听他对后代的谆谆教诲。但是,他的一生勤俭,吝啬,抠门儿;还有他对发家致富念念不忘的执着追求,都从喜好谈天说地的家父那里得到了绘声绘色地描画和真实再现。所以,才使我对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农人也充满辛酸、坎坷的一生有一个详细了解,才能得以对他进行回顾、细述、怀念。
按照村里家族行辈,我应喊他爷爷。
殿桂爷爷出生于十九世纪末。当时社会乃至以后的20年30年中,正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醉混乱的时期。社会动荡不安,底层民不聊生。但是,如此混乱不堪的社会现实丝毫没有影响殿桂爷爷对发家致富的执着追求。娶媳妇成家以前,殿桂节衣缩食,节俭本色已完全凸显,村里老人都夸奖他,说殿桂这孩子以后肯定能过份好日子。结婚后,殿桂爷爷更是早起晚眠,勤劳耕作,干活从不吝惜力气,衣食上也不挑不捡,粗茶淡饭果蔬野菜,吃饱肚子即心满意足,从无其他奢望。老伴儿给他做件新衣服,一穿即是好几年,总是破了补,补了穿。冬天缝条本地布棉裤,老伴儿要弄点儿蓝颜色染染,殿桂爷爷都舍不得,劝奶奶说,省几个钱吧;节省几个积攒起来以后有用场。结果年年穿白茬子棉裤。村里人都指画说他对那钱儿攥得真结实啊!一个小钱都攥得那汗呢!事实也正是如此,殿桂从不随随便便乱花钱,一个大板也恨不得掰成两半花。都说殿桂爷爷是个地地道道的财迷。
时光荏苒。殿桂爷爷家的两个儿子渐渐长大成人了。能下地干活了,殿桂就领着他们去实地操练:耕耘,播种,收割,打场,存储;-----“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庄户地里的活路没有一样是轻快的,都是要付出代价和汗水的。年轻人头顶烈日,面对黄土,其热其累,不堪其苦。夏天,两个儿子跟在殿桂身后锄地,干到地头上就想歇歇,一坐下就磨蹭着不想起来了。殿桂爷爷见此情景不大满意,就一边干活一边使劲儿“吭、吭”给以示意、催促,见儿子还不起来干活,就嘟囔:“有功夫咱得使到地里,不能使到地头上啊!娘那个*的,这样怎么发家?!”呵呵,殿桂爷爷有个好骂人“娘那个*的”口头语。
殿桂爷爷茹苦含辛集腋成裘终有所成。未到四十岁就盖起来当时村里最好的房子:三间青砖瓦房,装饰有高高的马头,屋梢头用青色小瓦子修理的漂漂亮亮。瓦房右边外带两间略矮的草房。谁见了谁都伸大拇指啧啧称赞。多少年来的节俭积攒终于派上了用场,殿桂爷爷自己也感到很自豪。
不久,抗日战争爆发,一支身穿灰色褴褛服装的队伍开进了沂蒙山。这支队伍初来乍到,立脚未稳;地方政权也尚未建立,当地老百姓因对他们一时缺乏了解而疏远而持有戒心。因此,队伍的日常所需如军粮等只得靠自己到处筹措募捐。殿桂爷爷的房宅高大巍峨,和村里几户地主家一模一样。筹措军粮的人打量着与周围低矮简陋的草房形成鲜明对比的豪宅,指指点点,说:“这户人家称钱。得多缴。叫他拿五石高粱。”殿桂爷爷当初盖房时几乎用尽了全部积蓄,手里所剩无几;又时值青黄不接,殿桂被这五石粮食一下子愁闷了。他胆小怕事,更怕拿枪的。因而不敢去求管事的人高抬贵手,在数量上酌情减减;只好硬着头皮到处求亲告友筹借。几天后,五石粮食如数缴纳。殿桂也连累带气加心疼而病倒了。这一病卧床两三个月,所以家中大小事务只得交给大儿子执掌料理张罗。
一般来说,长子在家庭中地位较高。殿桂家的情况也是如此。大儿子一生下来全家人视之如珍宝,娇惯得了不得。长大后进学堂读书倒是很聪明的,就是有点儿任性不大听话儿。长成翩翩少年后,不知不觉养成了爱赌博好吃喝的恶习,经常惹殿桂生气。为此,殿桂没少开导教训他。但是,大儿子闻之一如耳旁风,根本不入耳。殿桂卧病后,大儿子照应家务,近水楼台,更是放开手脚开怀畅饮大口吃肉,花钱如流水一般。殿桂爷爷一看如此奢侈,那还了得!当即下狠心制止,但为时已晚。言教棍教皆无济于事。殿桂病愈后,在大儿子的花钱上严加控制。不料大儿子囊中羞涩时竟到酒馆饭铺赊账消费。殿桂面对成舟之木,亦无可奈何,只有摇头叹气捶胸顿足的份儿。
有一年麦收之后,爷儿俩又因儿子乱花钱的事儿发生争吵。殿桂苦口婆心恳切告劝,继而霹雳闪电似的发威;而大儿子依然振振有词,夺理争势。殿桂气愤地说:“我这样死过日子都是为了谁呀?早晚还不都是你们的!这么大了,竟如此不听话!这日子不过就算完,我也不过了,我也去吃吃喝去!”
翌日,殿桂果真怒气冲冲地背上半袋子粮食去赶高里集了。大儿子见平日里一个咸鸭蛋都要吃上三天的殿桂赌气要去大吃二喝,感到新鲜奇怪;心里话:“今儿个真是太阳从西边出了。去看看老爷子吃什么!”遂紧随其后也去了集市。到了“吃行”,没见殿桂的身影;又转到了汤锅市。恁多汤锅热气腾腾,肉香扑鼻。卖肉者多,买肉者少。大儿子东张西望,踅摸了半天也没见。老头儿去了哪呢?大儿子边想边掉头向蒙河边沙滩上的粮食市走去。
大儿子边走边张望,路过河崖头的时候,突然发现殿桂正蹲在一废弃的破屋框子里吃东西。此处断壁残垣,好像是谁家的菜园,里面有一半人高的破屋框子。大儿子趋前细看,殿桂爷爷吃的竟然是又长又粗的老黄瓜,正在津津有味地大吃大嚼,面前铺在地上的布袋上面还有为数不少的一堆。这时,殿桂爷爷也发现大儿子了,故意耷拉着眼皮装作没看见,嘴里边嚼边声言:“哼,他娘个*的,我吃完这个大板的,再吃个大板的。”大儿子乐了,偷偷暗笑:“你吃去吧。老黄瓜还是珍稀之物?好像怪值钱似的。一个大板的就够你吃一集的。”
殿桂爷爷最终没能管教好大儿子。大儿子也没能改邪归正,反而还学会了抽大烟;又在村里强出头当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黑红村长”。他不解卯榫方圆上任后方知此差事令人挠头;整天犹如踩钢丝似的提心吊胆。竟日经年心力交瘁,苦苦硬撑。终因一件事没办利落而露出马脚,被人捉往青驼寺。途中犯了大烟瘾又碰巧遭到冷雨淋激,引发高烧,后不治身亡,享年未足不惑。殿桂爷爷遭此沉重打击,痛不欲生。既恨自己过于放纵大儿子于先,又悔没能及时纠正之恶习于后,竟酿成此祸。似乎一夜之间,殿桂爷爷头发白了,耳朵聋了。村里人称其为老聋大爷老聋叔,皆始于此。
大儿子的早逝使殿桂爷爷非常悲痛,但他仍一如既往地勤劳耕作,一如既往地勤俭持家。后来又开办了油房,雇了几个短工;有点儿宽余的钱就置办土地。至抗战后期,其家业大有发展,仅土地就有半顷多。这在当时对一个全靠节俭而白手起家的农民来说,确实已属不易。直到建国后的第三年,他还又买了二亩半地。一年后殿桂爷爷去世,紧接着农业合作化运动风起云涌,殿桂爷爷的毕生心血汇入了农业合作化的洪流中。
殿桂爷爷家的二儿子,潇洒该叫做二叔的,目前还健在,年近90岁了,身板还十分硬朗。年轻时曾是抗美援朝的后勤兵,往前线运送弹药,送到目的地便再与战友们人抬肩扛,没黑没白地连轴转,把腰椎累出了毛病。后来复员回家。在人民公社时期那腰就龟了。前些日子潇洒回故乡见到他,那腰简直成了虾躬腰了,站立时的姿势基本成直角。呜呼,时光无情,病魔无情,人何以堪?!好在儿女们还孝顺,侍候关怀有加;更兼人民政府对抗美援朝老兵还有点儿生活补助,使他感受到了家国所给与的温暖,二叔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看到我这个老侄子,可能想起了和同庚的家父一起长大的往昔岁月,说着说着年迈的二叔竟潸然泪下,哭得潇洒心里颇不是滋味……
逝者已逝,但愿他们安息;生者健在,谨祝生活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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