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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深的红尘里,亲爱的,我已无言。(题记)
1)
年底甚忙,我却忙里偷闲,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制作这些照片。这些照片是哪年拍的已经记不起来了,大概当时并不觉得它们美,以至于它们一直被我放在电脑收藏夹里,好长时间没有翻看过。
有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当时并不觉得怎样,往往过后才慢慢咂摸出它的深意。被时光浸染过的事物,渐渐渐渐地,就湛露出它的芳华来了。这种仿佛从书卷中,从古色古香中渐渐透出的香气,平淡,清香,真的美。
这些不知名的野生的小花在我的镜头里淡淡绽放着,不妖不艳,素朴无华,正是我最喜欢的类型。此刻,我是如此爱惜它们,觉得它们别样的美好。不知道如此的心境是否和我此刻的心情有关。我想大概是的。此刻,我是这样安静,从繁杂的事物当中抽身出来,要求自己置身事外,岁月的静好便一下子漫过来了。岁月原本就是安稳静好的,浮躁不过是人的心境。平淡美好的生活就像这些素朴独立的小植物,没有大红大紫的妖娆,却独立一隅,自得美好地开开落落,不关别人的事。这样的生活一直与我在一起,不过是我常常会被岁月的浮沉蒙蔽,暂时看不到它罢了。可我终会在浮躁中突然顿步,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树,看看草,看看云,看看海,看看这些小小的花儿。
我与它们相遇,它们都是一些不言不语的朋友,却和我心灵相通。嗅着平淡生活中渐渐渐渐浓烈的香气,我与它们相互凝视,凝视着,直到把浮世望成眼底的一粒尘埃。
2)
曾经我很喜欢骑车去郊外的田间散步。那时候我大概只有十七八岁吧,穿蓝布裙子白上衣,梳着两条又黑又长的大辫子,留着齐眉儿刘海,个子又瘦又高。田间地头的路坑坑洼洼,星星点点的野花野草野藤布满田间地头,蛐蛐蚂蚱兴奋地蹦来蹦去,空气里全部是野草的清香气。我放下自行车,找个稍高点的地头坐下来,花花草草便亲密地攀着我的脚踝了。我揪几只毛毛草在手中随便玩弄着,它们纤细的绒毛弄得我痒痒的舒服。
我一直喜欢毛毛草这种又细又高又绿的植物,它们终生与泥土昆虫为伴,自由,轻松,随意,谦和,却又是这样让我羡慕的浪漫。
郊外的阳光很强烈,我坐在郊外的阳光下,阳光把我的周身上下烤的真温暖,阳光也是有香气的,小麦一样富足妥帖的香气。我将脚上的布鞋脱下来,光着脚在泥土野草中,快乐从内心里急剧地升腾起来。郊外真好,草真好,花真好,蟋蟀真好,蚂蚱真好,阳光真好,生活多好呀。年少轻狂的莫名忧伤淡去,倦意渐来,我在对生活的无限畅想中几欲幸福睡去。
3)
现在想起来,仍觉得那是一段被懵懂的幸福和小小失落纠结的岁月。我怀着一些不与人说的心事,觉得自己又饱满又失败。泪水常常无来由地流出,自己就像一条海面上的船,随波荡起又落下,手里什么也抓不住。
心里有无数愿望想要表达,就像寂静的海面突然起了不可遏止的风。开始写字就是从十七八岁开始的,一个人,又寂寞又美好,在郊外浪荡几个小时回到家里,汩汩的文字就来了,决绝地希望自己的十八岁永存。
可再美好的岁月终究都会过去。无数次,我骑着我的单车,行走在属于我的郊外田间地头,无数次,我驻留在郊外,与那些终生素朴平淡的植物为伴,俯下身,听它们的喁喁私语。寂寞的心渐渐被大自然这样一种淡淡的禅意填满,在岁月的风尘微醺中,我长大了。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在生长。你若问我什么才是疗伤的良药,我会坚定地告诉你,是“时间”。如果你有一些心结不能打开,就把它交给时间吧,交给平淡的生活,让它来给你疗伤,让它来将你救赎。
时间的张力是无穷大的,将一颗心交给岁月流转的时间,我收获了真正的自由。
4)
从1997年开始,我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流浪。离开家乡,一个人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想要飞越自己,丢掉一些固步自封的旧物件,去尝试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又美好又寂寞。我将心打开,又将心渐渐合拢。陌生的城市街头,就数我最寂寞。我想寂寞和心的流浪是刻在我骨头上的东西,是甩不脱的了。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我又开始渴望下一个奇迹的发生。我的目标总在前方。我不知道前方有多远,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我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常常,我在城市的万家灯火之中孑然一身,望着城市繁星灿烂的夜空,我又一次提起笔,我写到“谁在为你歌唱”:这样的寂寞时刻,女人,独坐如钟,微风拂动帘的缝隙,夜的精灵一点一点弥漫且渗透。那年的我已经剪了齐耳短发,戴白色或黑色的毛线帽,会在风里穿件亚麻色的风衣,穿平底鞋。我是一个知性的女子,从来都是。我觉得我必须又一次的离开了,往前走或者退回出发的原地。
很多时候我都说不清楚我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它或许很轻,或许很重。一次一次的出发和受难,我都是为了这个心里想要的东西,它那么美,却又在我一次次的寻找和惆怅中变得越来越冰凉。
5)
我是个从不信命的女子。无论生活有多不如意,我从来都不会轻言放弃。我失望却不消极。我一次次失败,却一次次倔强地站起来。我想这和我的个性有关,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内心良善,不计较,懂得感恩,相信生活。
都说冰火两冲天。可我偏偏就是冰与火的融合,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对值得爱的人热情似火,对不值得爱的人冰冷如海水。
一次次我乘坐的火车从原野中穿过,我守着窗口,看窗外原野中长得正好的野花野草野藤,看着它们在黄色的泥土中铺天盖地地生长,我的心里热乎乎的。我多想来世做这样的一棵树啊,做这样的一株草或者一束野花,寂寞却热烈地开放着,茁壮地生长着,不媚俗,不低头,不嫉妒,不张扬,勃勃生机全在蓝天碧日下,全在长天厚土中。
6)
2005年,是我事业成长的一年,我做了一个部门的小主管。人生至此似乎可以做个顿号。
可给我的偏偏是波折号,熬心熬力,一波三折,我比许多人提前遭遇了"被”字门:“被误解,被嫉妒,被曲解,被怀疑,被中伤,被背叛”。
在世道的浊流漩涡中我迅速的疲惫不堪,特别是一些之前和我要好的同事朋友的背后冷箭和明目张胆,更加使我痛彻心扉。生活中温暖和煦的风迅速被肃杀的寒风所替代。曾经,我是一个多么喜欢风的人啊,那些野外带着薄凉香气的风,我是多么喜欢啊。可我现在不喜欢风了,这些来自东西南北乱糟糟的流言的风,握在手里是这样轻,却将我吹得站立不住,也使更多的人在风中被迷乱了眼睛。
我又一次走到了原野中,阔别经年的郊外依旧碧绿苁蓉,换掉了办公装束的我,一件薄衫仔裤,牛毛黄的平底皮鞋,短发早已又变成了长长的马尾,被我随意地挽在脑后。郊外的风中我依旧面貌清新,像一支竹,迎风站立。
我看到了一束淡白色的野花,在枝头的最高处绽放,在郊外的闲草野花中,卓然开放。这样的一束花,坦然开放着,像天空一样洁净,像云朵一样坚强,像蓝天一样高远。开放的这样美,它就没有经受过凛冽的风吗?
7)
它当然经受过。
时间会洗涤许多东西,如果我们是善的,我们的心终会在时间的长河中袒露出最初的洁白。大自然也是一样,一些花儿开了,一些花儿败了,一些树木成长了,一些树木倒下了——盛开的和长大的,是自然地恩赐,败落的和倒下的,终也不会白白的败落和倒下,它们的身躯会化作厚肥,将后发的植物滋养。
忽然之间我茅塞顿开,有了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一帘闲风月,忧人自扰之。茫茫世间,我本该向这一花一草一虫一木一云一风一水学习,面对自然霜寒,从容对待,任凭世间如何变换,淡淡地开着败着,败着开着,寂寞着,快乐着。
虽是在人群中最最平凡的一朵,也要骄傲地开放成最美的风华绝代。
8)
当生活将我的棱角一点点磨砺,我变得越来越平和了。
恰如其分地随遇而安,这样的一种独我是我做人做事的底线。恋上红尘万丈,恋上寂寞孤单,如果说每一个女子都会有她的宿命,那这一定就是我的宿命了。
多年以前读席慕容的文字:“年轻的时候,心中的阴影来自那对前路的茫然无知,我会遇见什么?我会变成什么?一切都没有启示与征兆。而到了这一夜,那逃避不了的阴影却是来自对前路的全然已知,盛筵必散啊!盛年永不复返,我们这一生从未能尽欢。请你原谅我,亲爱的朋友,原谅这即使是在清辉流泻的光耀之处依旧紧紧缠绕着我的悲愁与怅惘。是的,在这样美丽的夜晚里,生命是可以包含着月光,却不得不在同时也包含了一层透明的哀伤。”记得那时候是不太懂的。
而此刻,当如她描述一般的透明的哀伤将我紧紧包裹,我终于懂得,生活,来于喧嚣归于平淡,得到即失去,能够安享即是福气。
我喜欢自己的这份独我平淡,我喜欢这时刻浸润着我的绝世孤单。
我喜,我忧,我乐,我爱,红尘万丈,我在红尘中,又在红尘外。我微笑着看着我的少年,青年,渐至中年,及将会至来的老年。
我觉得生活真好。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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