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游戏遭遇现实

小小书从 · 发表于 2013-5-4 16:44:17

　　说起当今的应试教育，无论家长还是学生，都有着切肤之痛，可以说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斗，无论成败，都没有胜利者，只不过有人输的是成绩，有人输的是人生。

　　新年伊始，年味尚未散去，人们还沉浸在欢乐喜庆的气氛之中，网上却爆出东莞一名初中生跳楼自杀的新闻。而就在不久前，诗人蓝蓝在微博上披露了一个悲剧，一个外号叫"匹诺曹"的十四岁男孩，因为假期作业没完成，害怕被老师批评，在家中卫生间上吊自杀。诗人说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可怕的作业毁灭了一个少年的生命。花朵一样的年纪，花朵一样的生命，还来不及绽放，却突然凋零了。这样的悲剧不断上演着，令人心痛且不能不深思：究竟是什么样的伤痛让这些年轻的生命如此决绝地离开这个世界？他们的内心世界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煎熬？社会又给他们提供了怎样的生存环境？幸而有作家已经敏锐地关注到这一领域和这个群体。近期弋舟的小说《等深》、毕飞宇的小说《大雨如注》都涉及到中学生的生活，从不同角度探询中学生的成长之痛。

　　本期我们发表的曹军庆的小说《滴血一剑》，更为直接地切入了以中学生为轴心的社会现实生活。作家将批判的锋芒剑指当下虚伪功利的应试教育。在这篇小说中，作家设计了一款名为"滴血一剑"的游戏，在游戏中，离家出走的中学生单立人经历了一次精神冒险，他在一间网吧里花费97天的时间终于过关斩将，打穿了第108关，可游戏的结局却令他震惊和悲哀，也让他顿悟。他在游戏的虚幻人生中经历了冒险、厮杀、拼搏、成功，感情得到了尽情的释放和宣泄，在游戏中他可以恣意妄为，可以主宰一个世界，他可以想杀谁就杀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可以把别人的鲜血变成自己的武器，可以拥有名车美钞，而在现实中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现实中的单立人是一个乖乖好学生，他听父母和老师的话，成绩优秀，性格温顺，他是父母的期望，老师的骄傲和同学眼中的娇子。然而，他的内心是失落的，茫然的，不快的。因为他背负了太多的责任，承载了太多的期望。他的双双下岗的父母把他作为走出人生沼泽的一根绳子，希望儿子能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将来给他们换回一份体面安逸的生活；他在两个死党同学心目中就是个"读书的料"、"能读出来",所以欧阳城达策划学生撕书的抗议行动瞒着单立人而不想让他参加，生怕毁坏了他的前程；他的老师把他当成明星学生，对他另眼相看。白令涛杀死肖老师后，单立人曾经想向公安说明情况却被班主任老师给阻挡了，老师让他明哲保身，不要毁了自己。父母、老师、朋友对他的格外"呵护",让他不堪重负。当他发现"他不是为自己读书。他在为父母读，为老师读，也为学校读。上课，去学校变得好生无趣。"这种高处不胜寒的压力紧紧地裹挟着他，成为他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而看似偶然的搭错车，实际上是潜意识里反叛现有沉闷生活的总爆发。在游戏中嗜血冷酷，在现实中乖顺上进，两种极端的人格特点集中在单立人身上，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单立人呢？游戏与现实，到底哪个世界更真实？

　　游戏的世界是残酷的，现实世界也一样丑陋。单立人在学校有两个家庭背景和性格特点大为迥异的死党同学。一个是家境贫困，环境恶劣的白令涛。他长相矮丑，性情阴冷，是一个不受老师待见的坏学生，他在老师的眼里就是垃圾。白令涛因不堪忍受肖老师的羞辱而最终杀死了他，并且在肖老师身上砍了108刀，上演了现实版的"滴血一剑". 单立人的另一个死党欧阳城达，是官家子弟，成绩差，讲义气，放荡不羁，家庭的耳濡目染，使他过早看透了成人世界的世故和社会的游戏规则。欧阳城达洒脱的生活状态反衬出单立人的沉重与白令涛生活处境的不堪。同样是花季少年，因家庭出身不同，而被分成三六九等，拥有不一样的生活，这就是丑陋的现实。

　　坏学生白令涛在现实中杀人，好学生单立人在游戏中杀人，这样的对照真是意味深长，无论好学生还是坏学生，他们首先作为一个人，个人的尊严应该得到尊重，他们的内心都需要真诚的爱与抚慰。也许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好学生或绝对的坏学生，正如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与绝对的坏人一样。教育的责任本在化育人心，抑恶扬善，让受教育者成为人格健全的人，而我们的教育却调动起了人性中最恶的那一面，这不能不说是教育的极大失败。

　　作品反映的也许不单单是教育问题，它切中了当下生活的很多方面：教育的弊端，学校的功利，社会的复杂，生命的沉重，成长的疼痛……作家试图在较为广阔的生活图景下表现各类人的精神困顿，描绘当下中学生面临的复杂的成长环境，从某些方面折射出我们这个时代在转型期的失衡和躁动不安的社会心理。单立人的父母，是下岗工人，生活的失意，平素都被单立人成绩的光环给遮蔽了，单立人突然失踪，他们希望破灭，关系恶化，原来维系家庭温情的薄薄面纱被撕开，人的虚伪自私猥琐的本性便暴露出来，他们不但没有相互抚慰反而互相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单立人父母的形象表现了底层小人物的虚荣、软弱和对生活安全感的缺失。被白令涛杀死的肖老师，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形象。他既是一个受害者也是一个施暴者，这是一个充满着矛盾的形象，肖老师的形象是对应试教育的极大讽剌。

　　曹军庆以往的小说创作一直以短篇为主，他的短篇小说往往构思奇特，深沉内敛，用笔节制，充满张力，情节人物虽不复杂，却意蕴深邃，他善于透视人性中暧昧幽冥的东西，他的写作曾被评论家称之为"冷峻奇崛的现实主义". 与其短篇小说相比，他的中篇显然在叙事姿态上做出了一些改变，作家试图让自己更贴近生活，更贴近人物，逼真地再现生活，所以风格上更加写实，故事情节和人物关系设置也较为复杂丰富。这也是当下很多中篇小说所具有的特质。《滴血一剑》少了些含蓄、节制，多了些铺排、繁复，当然其对现实的批判也更加直接凌厉；与毕飞宇《大雨如注》的举重若轻，含而不露相比，曹军庆显然用笔极重，下手凶狠，他孔武有力，决心要弄个鲜血淋漓，以达到唤醒人心，振聋发聩的效果。犹如江湖上的武林高手，有人擅长飞檐走壁，凌波微步；有人擅长一剑封喉，一掌吐血。招数不同，但各有各的杀伤力。我们尊重各种不同的美学追求和审美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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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凝稚霜 · 发表于 2013-5-4 18: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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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游戏遭遇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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