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点点：年，是什么？

mamiw · 发表于 2010-6-10 08:21:56

　　彼时，它是“人家闺女有花儿戴，爹爹无钱难买来，红头绳扯了整二尺，亲手与儿扎起来”，后来它是“糖瓜祭灶，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头要顶新毡帽”。
　　此时，它是珠三角十万民工组摩托团返乡，同时它是史上规模最大的中国旅行团赴美过春节。是在外劳作一年的人拼命往家走，是在家劳作一年的人拼命往外走。还有一种，是在家劳作一年，拼命了，也还得在家里继续劳作的人。比如咱。
　　且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且散尽怜悯和嫉妒。印象中，唯一一次不在家过年，是在医院。娘在病房的一角掀开锅盖，将水气吹开，说，儿，这过年了。哦，只顾每天震天价哭喊着躲避护士针头的我，才听到果有零落的鞭炮在响。
　　
　　十岁前的年。
　　是暗暗的瓦房里，姥姥把院门外卖窗花的人招呼进来，戴上老花镜，一边接过小贩那本已经发黄的厚厚的书，仔仔细细一张一张翻看夹在书页里的那些大红镂空花，一边讨价还价。
　　是我低头看一眼五谷丰登喜庆有余龙凤呈祥，抬头看一眼梁上的马头篮——那里面盛了一盒刚掀了红封纸解了纸绳的糖果糕点。
　　是邻居小朋友起个大五更，黑乌乌的就在窗台下齐齐唱我名字，约了一起去捡鞭炮。哎呀，当年咱也是大着胆子在手心放过三五枚小鞭炮的主儿，虽然背过脸去就把吓出的泪花擦到了袖子上。
　　是一夜睡不着，左摸右看放在枕头边的新衣裳，格子裤狗牙边，一针针一线线都是娘的心血。
　　是那噼里啪啦烧的旺旺的正火（一声，过年烧的篝火，垫了松柏枝）。
　　
　　二十岁前的年。
　　是放学回来，家里的柜子沙发都横七竖八立在院子里，床单被褥都搭在晒绳上。娘和姐用大枕巾包着头，灰头土脸在大扫除。中午的饭呢，自然是方便面。
　　是用毛衣针将娘细细切好的面扒拉成一种叫“公鸡、向日葵、风筝……”的点心，再下油锅炸了去祭祖。这揉进了红糖和香油的油花，真香啊。可惜娘要求太完美，稍微走形就勒令我重新做，那酸酸的背吆。
　　是腆着脸，满屋子拉着二哥哥要压岁钱。他会在年三十的夜就推开卧室门，伸进头将票子递给我，声明是第一个给我压岁钱的神人，然后将一个摇着肚子的七品知县储钱罐摆在我面前。
　　是二哥哥装了一墙红红绿绿的小闪灯，然后笑眯眯问，亮不亮。
　　是姥姥她不见了。
　　
　　三十岁前的年。
　　是被娘刮着鼻子说，人家姑娘出嫁都哭，你怎么嬉皮笑脸。我说，一里地不到嘛，我转头就回来了啊。唉，胸前戴着“新娘”的花，好傻好傻。
　　是婆婆将襁褓抱到我面前，逗引着红扑扑的一张小脸说，叫妈妈。我羞怯怯的想，我是他妈妈？这么多亲戚，要不要钻到储存室喂奶……
　　是腊月里，姐将两岁的儿子接到她家里带了几天。儿子不哭也不闹安生吃饭安生睡觉，姐说，很乖。回到家，儿子喜丢丢的挣脱开手，从书包里拖出一袋瓜子一袋牛肉干——他以为这是他出差赚来的。
　　是娘病重，我摸着她瘦骨嶙峋的手，一坐一下午，看着高高挂着的液体滴落。
　　是娘她不见了。
　　
　　四十岁前的年。
　　是抖开儿子的八份卷纸，一道道检查错在哪里，是粗心还是一窍不通。来年的三万借读费，一分也不会少。这厮，为了玩游戏和咱闹过不止一回两回。
　　是洗脸时对着镜子想，部门的工作从哪里入手，一项项一条条怎么做才能又快又好。直到水蒸气将镜子里的自己淹没。她在逐渐变成黄脸婆。
　　是姐腊月二十八还电话过来，说商场有件衣服合适我，七折快来买。我想想，算了。去年的大衣前年的靴子都还八成新，将就罢了。
　　是越来越不想出门，夜夜泡在淘宝，翻来翻去找各种手工辅料。然后一个人在家里洗洗涮涮，听阵子音乐看阵子书，最后干脆买了块十字绣。
　　
　　妹啊，要过年了。
　　是老哥替我买了一大包红红的鞭炮，老姐替我买了一大块红红的猪肉。冒着2010年的大雪啊，他们送到我门口。
　　嗯，妹知道要过年了，起床炖了肉。
　　
　　她看到二十年前的二踢脚，从脚下窜了很远很远；她听到收音机里还是那首新年曲“财神到，财神到，财神到了家门口”。
　　她不求荣华富贵，她只求你们不要一个一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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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朋友们大家新年快乐，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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