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檀香：冬夜，心海盛开莲花。

ac2004 · 发表于 2010-6-11 02:00:09

　　文/素衣

　　1、

　　我应该怎样度过一年中漫长寂寞的冬呢，穿过那些凛冽的寒，那些无处不在的弥漫在空气中的厚重阴霾，那些因了冬而逐渐叠加起来的层层不可挣脱的心事？我该如何安放一颗雪一样透明的心灵，击破冬的寂寂缓流，扯开一天冬雾，微笑着迎接春天的第一缕明媚暖阳？
　　我该如何歌唱，用最清脆的声音唱响一天一地细碎的花影，不辜负似水的年华流光？
　　冬已经这样深了。我常常坐在浓黑的夜里望着冬的夜空发呆。冬天的夜这样寂寞幽静，波澜不惊。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的冬的夜，痩的只剩下了一条缝隙，夜是静止的，像一条亘古不变的河流，星星是孤单的孩子，停留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心里一定是如我一般寂寞薄凉的吧。
　　冬是漫长的，当我这样想时，我的思想也被冬的漫长拉长拉深了。我在冬天里蛰伏成长，冬天使我顿挫，又给我无限遐想的空间，冬天真好。走在漫长清冷的冬天的街上，我仿佛行走在驿外断桥边，身旁是荒凉的冷，却又因着眼里心里向往的远方，满身燃烧起簇簇的火点来。

　　2、

　　人的一生总是要经历一个一个的冬，周而复始，循环不已。每一个将我掩埋的冬季里，我总是将满怀心事暂时折叠，却又忍不住拿起文字的笔，为属于我的冬抒写一点墨迹。冬天是滞缓的，我却在冬的滞缓中渐渐丰满强大，冬天是沉重难捱的，我却在冬的沉重难捱中读到了一丝深藏不露的温柔，冬天是冷冽严厉的，我却在冬的冷冽严厉中心思愈来愈清澈透明。
　　我生在荷花开放的夏季，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冬的孩子。
　　我是冬的孩子。当我这样想时，我分明清楚地看见一个女子脚步坚定地从冬天的铁马冰河中向我走来，一个瘦高的单眼皮女孩，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和冬的严酷萧索相衬互托，冬因她而美，她因冬而卓。铁马冰河，她脚步款款，冰面上熠熠闪光，那是冬天阳光的折影，像无数道温暖幸福的闪电，在空中散放出一些好看如万花筒般的跳跃光线。
　　我是冬的孩子，我是一个在困境中仍旧愿意想象的孩子。蛰伏在冬天的严寒里想象充满人间理想的春夏秋，想象冬的冰河终于被暖春的风吹破后的惊喜，想象那些跨越冬天后将要到来的美好，心情是跳跃着掩不住的欢喜的。而一些无端的怅然喟叹在这样的欢喜中就变得那样的没有意义。

　　3、

　　冬天的夜是最适合阅读和思想的夜。
　　如果每一个人都能机敏地抓住冬夜的时光阅读和思考，那一定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冬天不是一年的结束，而是一年四季走累了暂时小憩的一个顿点，一个换车换马打尖喝茶的驿站。每一个人都是人生路上匆匆行走的旅人，每一个人回首的往事，翻开来都是一本意境曲折绵长的书。
　　冬已经这样深了。冰凌尖锐。西风刺骨。我愿意捧读冬天这本书，冬天是所有书籍中最沉重的一本，哲学的，思想的，历史的。每一个冬天凝结在我的思维中的，都是浓的化不开的一个厚实墨点。有多少意蕴在里面，有多少倔强在里面，有多少执着在里面。没有春夏秋的华丽悠闲，思想起落之间，却自有芳华彰显。冬天让我沉静，冬天的大半时间我都在蜗居，沉溺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间，一颗心从自由至散漫到安稳，像一首跌宕起伏的曲子，最终唱响圆满。这样的一种心境，冬天的每一日我都有，经过一个又一个寂静如世之初的冬夜，当我从不踏实的睡眠中醒来，睁开眼的一瞬间，我都能看到冬天里最暖和的阳光，像妈妈的手，透过窗棂，温柔地抚摸我，拂去我一夜的惊悸和不安分的梦魇，这样的一份发自肺腑的喜悦，给我最真实的快乐，快乐无以言表。一只夜游的猫，悄无声息地从我的窗台前静悄悄走过，它的软蹄柔而轻盈，落在我的心上，几只家养的鸽子在冬天的阳光下面咕咕鸣叫，扑闪扑闪翅膀做出飞翔的姿态，却又并不飞去，圆而亮的眼睛与我对视着，这些冬天早晨的景象一瞬间让我心安。时光流转，立冬，冬至，立春，冬天从容而来，慢慢移去，我在路上走，歇在冬的驿站，喝口热茶，掸掸身上的风尘，伸手掬一捧冬雪擦擦冻红的双颊，看看冬天的天高云淡冷风霜刃，笑意从心底一点一点顶拱而出，像破土的春芽，顶破一层泥土，探出小小的尖，歇歇，再长出细细的茎，吃一点风，沐一斜阳，茎干粗壮起来，顶上又长出了圆圆长长的叶片。喜悦如莲，在漫长的冬夜中蛰伏，又被冬天的暖阳温软覆盖，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啊，我简直要手舞足蹈了，这世界是多么奇妙，这世界是多么美好，我用力伸展着腰肢，因蜗居而懒散的骨节噼啪作响，抖落掉一身的征尘，像困了一季的蝉终于迎风蜕掉了陈旧坚硬的皮壳，从漫长冬夜里走出来的我，每一天都是一个崭新的自己。
　　我愿意每一个人都能够阅读冬天，不要让冬猎猎而来，漠漠离去。

　　4、

　　如果，如果不是总行走在人生的浪口风尖，我怎么能够体味到冬夜里深藏不露的美好？如果，如果不是怀着一颗善感而柔弱的心灵，我怎么能够透过事物虚假的表面看到内里掩盖的真情？一切静好存在于人的内心，一切期望都不是不可企及的奢望。只是，不要打无准备之仗。
　　可是，许多的伤痛都来的猝不及防，没有给你准备的片刻时间。
　　是的，几乎每一个冬夜我都在整理自己的过往，将过去的每一个日子结集成笺，求得心安。冬夜，我会为自己煨一壶热茶，拖一把矮椅过来，将身子整个陷在矮椅中，腿上盖一条细羊毛薄毯，读一本人物传记，或者什么也不读，就这样靠在椅背上，微闭着眼陷入沉想当中。时间如猫的软蹄轻轻滑过，没有痕迹，却终是走过了，心生无限感叹。好在世事虽然无常，我心却永远向着光明而去，心中很是安慰。
　　恍然间记起有一年的一件小事。有一天我休息在家，想为家人做一顿像样的饭菜。我先是翻阅了手边的大众菜谱和湘菜指南，再又拿出纸笔草列了几道家人爱吃我又能做出的菜式，提着篮子到菜市场逐一购买到做菜需要的各种原料蔬菜，哼着一首小调脚步轻快地回到家中，我的心中充满欢喜。哎呀，我就要为辛苦的父母幼小的妹妹做出一大饭桌搭配丰富荤素兼有的饭菜了，父母会是多么高兴，妹妹会是多么雀跃，这样想着，我心中的欢喜溢流出来，荡漾在我的全身。我利落地择菜，洗菜，剁肉，拌馅，发木耳，码豆腐，杀鱼，煨汤，炖排骨，满屋充溢着浓香的味道，那味道像从虚空中伸出了无数双小手，调皮地抓弄着我身体上的每一个毛细血孔，让我的身体充满幸福的欢愉。当一大桌子饭菜终于摆上桌子，我转着圈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高兴得直想大声笑。饭菜已经做好，父母和妹妹还没有回来，闲着无事，我突然想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做一道餐后水果沙拉。家里有苹果，梨，桔子，猕猴桃，还有两小瓶丘比沙拉酱，做沙拉刚刚好。我将几样水果清洗干净，找出一把长柄的水果刀，开始一样一样将水果切成指头肚大小的方块。苹果切好了，猕猴桃切好了，桔子一瓣一瓣掰成瓣，开始切梨。门外有自行车铃一阵一阵响过，有谁的脚步声匆匆，有歌声和汽车的鸣笛声，有路人遇见时相互的打招呼声，下班和放学时间到了，我竖起耳朵听着自己门口的声音，开始心不在焉，梨从我的手中滚开，我本能地去抓它，抓在右手的刀狠狠地切在左手的食指上，刹那间，血肉划开，鲜血梨花般迸出。一刹那，我头晕目眩，冷汗一层一层渗出，整个人一下虚脱了。这一刀，差点将我的食指指尖切掉。
　　至今回想起来，仍旧清楚地记得当初痛彻心扉的疼。很奇怪，我一直是个个性倔强的女子，却又是个最怕疼的人，病了不愿意输液，只为了不愿意挨那一针，万般无奈去到医院，想想那一针怕是躲不过了，还没看医生腿肚子就开始打颤，看见旁人打针，心里也颤巍巍地疼，好像那针不是扎在别人屁股上，而是扎在我的心尖上，看病如受刑。如若医生说不需要打针输液吃吃药就好，我就如得到特赦令般喜悦冲上心头眉头。疼和苦一样，永远比甜给人的印记深刻。而剧疼之后心口的一阵轻松释然，是尝过甜后没有的感觉，仿佛一块重石被移除而去，又仿佛潜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深呼吸一口，更仿佛干裂龟形的土壤终于等来了一剂甘霖雨露，疼给人的痛快也是这样的旗帜鲜明。
　　那一年那一天的日记本上，我用受伤的手指印上了一个血印，再用粗黑的笔墨简单写下了这样一行字：美宴。美味。美好。用心生活。感受生命中的爱与伤。永远微笑。永不停止。永远向前。许多年过去了，经历了人生中更多的爱与伤，今天重读这句话仍旧感觉得到在简单中透出的坚韧，倔强和不服输的力量，这种力量穿透纸背，梦一样附着在我的身上。

　　5、

　　人生有多长，一个人的梦想就可以跑多远。
　　说到梦想，感觉话长。谁没有梦想，从懵懂开始，每一个小孩子就开始有了自己的梦想，科学家，数学家，历史学家，戏剧家，科幻作家，教授，老师，医生，画家，还有很多这样的词汇充满每一个孩童的梦想之中，陪伴我们多年。我常常疑惑，不知道是我们背着梦想走，还是梦想拽着我们走，反正就是这样匆匆走过了童年，少年，青年，时光如水啊，终有一天，少年长成了青年，年少轻狂的梦想却像风中的一朵云，早已找不到了踪迹。曾经的爱恋，像雨后初晴的彩虹，不过是心目中华丽的海市蜃楼。回首时的那份怅然失落是那样深，那样无可奈何。
　　当一切物的追求渐渐变得意义浅显，剥开物的外壳，我终于发现梦想不是不在，它永存于我内心，在我成长的岁月中，梦想早已深入我的皮囊骨节血管细胞当中，它一直在伴我前行。我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它，姑且叫它“信念”吧，它不离左右地跟着我，比科学家更睿智，比数学家更精细，比历史学家更深邃，比戏剧家更浪漫，比科幻作家更富于想象，比教授老师医生画家更给我人生的真谛。无论是做人还是读书，信念都是一盏灯，照亮我前面的路，让我的思想愈来愈敞亮。生命中总是充满残酷的现实，那些千疮百孔不忍目睹的日子里，信念从我的血管细胞骨节中顽强地向上攀沿，心荒漠成了一片孤单恓惶的坟场，信念助我一次一次打败这些荒野里凄厉的大鬼小鬼，让健康的阳光在一次照耀在我的头顶蓝天上。
　　我不想当“什么家”了，我只想做好自己，做一个响当当的人。
　　此刻，屋外的气温是零下17度，我坐在屋内灯光氤氲中心中却被一阵一阵涌起的暖潮冲击，灯光晕染出的一片淡黄映在雪白的墙壁上，还有我的侧影，消瘦的，清淡的，但却绝不是孤单寂寞的。抬头向窗外望去，有一只倔强的树枝在我的窗外像手臂一样伸展着，在深蓝色的冬的夜空中，充满生命顽强不息的力量。突然之间，我的眼眶就潮湿了，这是欢喜的泪。
　　是的，我愿意永远做一个心怀梦想的人，从最寒冷的冬天出发，飞跃冰山万千，飞向春天的烂漫花开，落在最高的枝头欢喜鸣叫，给你们听。

　　6、

　　在冬夜里坐坐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有一些埋藏在心底的思想被重新挖掘出来，一些你人生路上遇见过的好人和坏人，演电影一般又一个一个从你的眼前经过。你忘不了那些给你援手的好人，他们的好，值得你记住一辈子，那些坏人，真的不值一提，将他们像仍一片废弃的纸张一样扔掉吧。心念至此，你会发现你的身心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信念仍旧是那样的雪白，像一品梨花，像极品茶，使你心清如霖，心甘如贻。
　　快天亮了吧。从来没有想过冬天的夜也会像春天一样温暖，将我整个包围。如果说失眠有一点好处的话，对我来说，就在于此了。避开白天的嘈杂浮躁，冬的夜是沉静绵长的，是最适宜故思乱想的，信马游缰也好，放飞思想也罢，沉醉在冬的深夜中，是我最真实最专注的时刻，思想或者对自己的诘问直指内心，承认自己或者对自己否定都好，总会找到惟一的答案。冬天的夜是这样包容我，给我最想要的东西。暗夜寂寂，天空是那种最深的幽蓝色，澄明遥远，从潮湿的砖缝中跑出来的小虫子，瑟瑟地在光洁的地板上跑来跑去，比白天里要惬意大胆得多，被压迫的太久了，它们也是需要放松和自由的吧，窗外冬天的冷风摇动树枝唰唰，树尖上挂着蓝色的星星，一切是这样静好安逸，寂静如深海，是这样宽阔，我像荡漾在海面上，瞬间晕眩，瞬间清明。人间天上，恍然轮回。
　　多好，冬天的夜。我在寻找一个知音，一个在萧瑟的冬夜里吟唱的女子，我们一起在冬夜里用冬雪做棉被在心中种下一粒种子，用心灵之水灌溉，让种子在来年的春天缓缓发芽，在夏天慢慢开放，开成一朵雪白的莲花，迎风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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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檀香：冬夜，心海盛开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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