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拾荒阿姨将她扶起

　　事发佛山南海黄岐广佛五金城，女童生命垂危，两逃逸司机相继归案

　　■统筹：新快报记者 陈海生

　　■采写：新快报记者 李咏祁 陈荣炎 陈海生 实习生 朱烁然 王会涛

　　■摄影：新快报记者 陈昆仑 毕志毅

　　年仅2岁的女童悦悦慢慢走在巷子里，在离家100多米的地方，被一辆面包车撞倒后两次碾压，几分钟后又被一辆小货车从其双腿处碾过。惨象之下，过往的18名路人却无一施以援手，可怜的小女孩躺在血泊中七八分钟。最后，一位拾荒阿姨看到后，将小悦悦半抱半扶到路边并找到了其母亲。目前，悦悦已被送往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医生说，其已接近脑死亡，随时都可能会离去。

　　昨日，佛山警方通报了这起10月13日发生在佛山市南海区黄岐镇广佛五金城的惨剧，两名肇事逃逸的司机先后落网。而悦悦的父母昨天也找到了女儿的“恩人”——拾荒阿姨陈贤妹。据陈阿姨说，她当时没想别的，“就是想救人”。

　　昨日下午，南海区警方在大沥交警中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称，两名肇事司机均已归案。

　　据警方透露，10月13日下午5时17分，2岁女童悦悦在广佛五金城内被一辆汽车撞倒并碾过，司机逃逸，后又被另一辆汽车碾过。5时34分，警方接到群众报警。接报后，大沥交警中队民警迅速赶往现场，肇事司机已经逃逸；受伤女孩已被其父母送至医院。于是民警兵分两路，一路赶往黄岐医院了解孩子受伤情况，悦悦经过简单的手术后，转往广州军区总医院进行进一步治疗；另一路布控抓捕肇事逃逸的两名司机。

　　案发后，佛山市局、南海分局领导高度重视，组织有关部门全力侦破。当晚9时，第二辆肇事小货车的司机蒋某很快被锁定了人和车，经民警口头传唤，蒋某来到大沥交警中队，其对肇事逃逸供认不讳。

　　据蒋某的老乡庞某称，蒋某平时为人不错，他曾经告诉老乡们，当日下午暴雨下得很大，他经过时确实没有看到有小女孩躺在地上，“不然肯定不会碾过去的”。老乡还称，蒋某在大家眼中一直是个好人，“我们都叫他蒋胖子”。昨日中午，已经允许取保后审的蒋某再次被传唤回交警中队接受审问。

　　昨日下午2时许，第一辆肇事的面包车司机胡某在压力下，向警方投案自首。新快报记者了解到，这名肇事司机姓胡，山东人，1987年出生。警方表示，其肇事车辆也已被控制，车主和肇事司机都是胡某。

　　对小悦悦施以援手的拾荒阿姨叫陈贤妹，今年58岁，老家在清远阳山。陈阿姨身材瘦小、面黄肌瘦，说着一口带有浓重乡音的白话。由于家境贫穷，穿着已然老旧，然而，她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在看到孩子躺在马路上抽动的那一刻，她说没想别的，“只想着救人”。

　　昨日下午，陈阿姨引新快报记者再次来到事发点，讲到小悦悦当时躺在马路上的情景，她眼圈泛红。当时，在她将悦悦救起扶到一边后，又跑到周围仍然亮着灯敞着门的几个店铺，挨家去问“是谁的小孩”，但没有人愿意出来帮她一把。在悦悦的母亲闻讯赶来把孩子抱去医院时，陈阿姨把落在地上的小鞋送回了悦悦家。

　　“谢谢阿姨！谢谢阿姨！你是我们的大恩人！”正当陈阿姨被媒体团团包围时，悦悦的父母突然哭着冲进了人群，在陈阿姨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就拜，一边哭喊着。“咚咚咚……”地上叩头声直响。陈阿姨见此情景连忙去扶，扶了几次没有扶起后，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昨天上午9时13分，悦悦父亲王先生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里，一名男子自称是第一辆肇事车的司机。

　　王先生说，对方称要给悦悦汇点钱，要他把账号发过去。王先生开始以为是好心人要捐钱，就拒绝了。不料对方接着说，悦悦是他撞倒的，并称自己不是故意的。王先生在电话里劝该男子赶紧去自首，但对方却回绝说：“我是不会站出来的，是绝对不会去向警方自首的。我已经逃到陕西了，今天晚上就离开陕西，我会逃30年。”随后，王先生将此事告知警方。而王先生通过相关渠道查到，该男子使用的确实是陕西西安的号码。

　　昨日下午3时许，一媒体记者按照王先生给的号码，打通了该男子的电话。该男子称，他因为感情出现问题，暂时不想自首。然而在当时，警方已经公布第一辆肇事车的司机已经归案。

　　南海警方一名宣传干部告诉新快报记者，警方已经证实，昨日自首的男子确实是肇事者，至于电话里的男子究竟是何人，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打这种电话，仍需调查。目前，案情仍然在审理当中。

　　陈贤妹说，看到孩子倒在地上，只想着先救人

　　陈贤妹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却行动灵便说话利索的妇人，从清远阳山出外打工已经12年，平时当保姆。“我儿子在五金城的店铺跑业务，所以我中午就帮他的公司煮饭，到了傍晚就出去拾下纸皮破烂，帮补家用。”她对记者说。

　　消息传开后，陈阿姨的外甥女曾问她不怕别人说闲话吗？她回答说，“我一个捡垃圾的，怕什么呢？”事发后第二天，陈阿姨放心不下，又专门到悦悦父母的店铺去打听，但她不敢贸然进门，从旁边店铺的人得知还在抢救时，“心里七上八下的”。

　　新快报：当时第一反应是什么？

　　陈贤妹：我看着小孩（被撞）跌倒，跑过去拉她时，她全身都发软了，嘴里满是鲜血，已经不会说话了。她比我的孙子还重，抱不起来，在地上坐不住，只好让她挨着（路边货物）。

　　新快报：旁边店铺都没人帮忙？

　　陈贤妹：我去档口问是不是他们的女儿，叫了很久都没人应，他们都说“不知道”，或者说“不是你家小孩，不要理那么多啦”。其他路人也看到了，我喊他们也不理。

　　新快报：你扶悦悦到路边后，接着怎么处理？

　　陈贤妹：我去找小孩的家人，到旁边店铺一间一间逐个去问，问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最后是保安找到了小孩的母亲。

　　新快报：为什么不先报警？

　　陈贤妹：我心里很怕，想报警又不会打电话，我叫了旁边的很多人都没有报警。以前在广州打工时见到很多次有人在路边，怕他们有危险，我就去叫保安，或者自己去把他们拉到一边。

　　新快报：别人都不敢去救，你为什么去救？

　　陈贤妹：（情绪激动）我不理这么多！我不理这么多！把孩子救了再说，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这么多！

　　新快报：你不怕被别人说闲话吗？

　　陈贤妹：谁见到小孩跌倒了都会走上去的。我一个捡垃圾的，他们（小孩家人）怎么怨也怨不到我吧。有一次，我在楼梯口捡到一个纸箱，里面有一个婴儿，就把他捧到救护所去了。

　　■统筹：新快报记者 陈海生

　　■采写：新快报记者 陈海生 李咏祁 陈荣炎 实习生 朱烁然 王会涛

　　■摄影：新快报记者 陈昆仑 毕志毅

　　13日下午，一场大雨倾盆而至。

　　悦悦被父亲从幼儿园接回来后，和往常一样，跟着哥哥去玩耍。但就在她迈着摇晃的步子往回走时，在离家100多米处，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悦悦遭遇的惨剧，刚好被广佛五金城的监控视频拍下。通过这段视频可以看到，第一名肇事司机在撞倒悦悦后，犹豫了一会还是驾车从悦悦身上碾过。而第二辆车司机则也像未看到悦悦一样，从悦悦的双腿碾过。在悦悦被撞倒到被送到医院，总共有18名路人经过，但他们对躺在血泊中的悦悦熟视无睹，不闻不问。直到拾荒阿姨经过的陈贤妹看到后才施以援手。人情冷暖，何至于此？！

　　15日晚，记者看到了事发时的监控视频，当天下午5时26分，悦悦一个人走在五金城内的一条小巷。这时，前方一辆白色面包车缓缓驶来，司机像没有看到悦悦一样，开始加速，并将悦悦卷到了右侧车轮下，前轮碾过胸，后轮从悦悦的胯部碾过。但面包车停了一下后，又加大油门，后轮再次碾过悦悦的身体。

　　半分钟后，一辆小型货柜车打着右转向灯开来，司机也像没有看到倒在地上的悦悦一样，右侧前后轮两次碾过小悦悦的双腿，其间没有减速。被再次碾压的小悦悦两手朝天，身体在不停抽搐。

　　就在悦悦被第一辆面包车撞倒的十几秒后，两名路人从面包车开来的方向走来，其中一男子看也没看便从悦悦身边绕过；另一人则明显注意到了悦悦，他先是躲进旁边一家店铺，随后又绕行一个大圈，快步从悦悦身边走过。此时，一男子骑着电动车经过但同样未作理会。

　　悦悦就这样躺在血泊中，没人施救。而在第二辆车过后的几分钟内，又有4辆电动车、三轮车和3位路人经过（其中一位女士领着一个约五六岁的女孩），但都只是看了一下，没有伸出援手，也没有打电话求助。而路边的店铺也没有人走出来看一眼。记者统计了一下，在悦悦被撞倒后的8分钟内，前后总共有18名路人经过，但都没有人过来伸出援手。其间小悦悦挥动了几次小手，后来便动也不动了。

　　视频显示，下午5时31分，拾荒阿姨陈贤妹来到此处，见到悦悦躺在地上后，忙上前试图抱起悦悦，但悦悦一下子就瘫倒在地。阿姨见状把悦悦半抱半拖到了路边，并向旁边的店铺喊话询问，但始终无人出来。之后阿姨向巷子里走去，一分钟后，阿姨带着一名年轻的女士回到现场。

　　这名女士就是悦悦的妈妈，见到女儿的惨状，她抱起悦悦便匆忙离去。随后，悦悦被立即送往当地医院进行抢救。由于伤情严重，悦悦又被转送至广州军区总医院救治。

　　昨日上午，新快报记者来到广州军区总医院ICU时，悦悦仍处于昏迷状态。据了解，悦悦最致命的并非肇事车辆的反复碾压，而是第一次被车猛烈撞倒头部着地所致的大脑减速伤。

　　据该院重症监护室ICU副主任文强表示，悦悦在佛山接受开颅血肿清除去骨瓣减压术，于14日下午1时30分左右转入广州军区总医院，由于没有手术指征，院方只能加强其全身器官的维护与治疗。经医院诊断，悦悦目前脑疝已经形成，右股骨头中段骨折，全身多处组织挫伤，呈深昏迷状。进入医院后，他们立即通过呼吸机维持呼吸、药物控制血压和加强脑水肿脱水等措施，全力维持病人的生命体征。

　　但悦悦的情况不容乐观，自入院后，至今没有自主呼吸的能力，靠呼吸机辅助，脑干反射消失，已接近脑死亡，成活机会小。目前悦悦每日医疗费用需要5000元，“小悦悦要撑过去比较难。”文主任说，一般情况下，成人颅脑损伤后如果在三至四天内有脑干反射，则有再生的可能性，情况严重者可观察7至10天。不过，文主任说，“医院尚未鉴定为脑死亡，小孩子的再生能力比较强，这要看小悦悦的运气。”

　　悦悦的父母是山东人，来佛山打工已多年，目前在广佛五金城开了家档口。悦悦是2009年7月出生，今年刚上幼儿园。悦悦被撞倒后，悦悦的奶奶及其他亲人立即从山东飞到了广州。

　　前天下午，悦悦的父母听从医生的相劝，不舍地从广州军区总医院回到了位于佛山黄岐的广佛五金城。王先生说，这两天孩子放在医院，仍然没有度过危险期。在这两天里，他只吃了一顿饭，只睡了5个小时，他不知疲倦地要找到肇事车辆。他对新快报记者说：“我一定要把这个凶手揪出来，不然我对我的孩子很难交代。”王先生还在五金城的档口门前都贴了悬赏通告，并表示愿意答谢知情人五万元。

　　王先生说自己很无措，事发后他从亲朋好友处借来5万元暂时垫付小悦悦的医疗费用。他说，悦悦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平时在家调皮时，会跟哥哥抢东西，也跑到自己跟前撒娇。”王先生说。

　　王先生隔壁店铺的方阿姨告诉记者，王先生夫妇和邻居的关系很好，而悦悦很聪明，嘴很甜，非常受大家喜爱。“悦悦很可爱，差不多天天来这玩，喜欢跟店里的女孩玩。”方阿姨说，悦悦出事后，他们都表示非常心疼。

　　在广州军区总医院里的ICU重症监护室，悦悦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一直靠呼吸机来呼吸，升压药来维持血压，身上插着诸多气管。尽管前往看望她的媒体朋友很多，但是她因脑干没有反射，对外界完全没有感觉。

　　昨日下午，悦悦的母亲从佛山家里前往医院看望。她趴在ICU的窗户外，一遍遍地喊着：“小悦悦，听妈妈的话，快点醒来！”但是，陷入深度昏迷的悦悦没有任何反应，妈妈曲女士更是泣不成声，情绪一度激动。由于医院规定的ICU探视时间有限，探完悦悦，曲女士伤心地离开返回佛山。而悦悦的父亲，一直忙于配合警方追究肇事司机，更无暇前往广州看女儿一眼。

　　“视频上第一辆车是突然加速的。我没有得罪过一个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王先生哭着说，如果当时那个司机愿意下车把孩子救起来，孩子肯定是没事的。但王先生却没有去追究视频中的路人为何见死不救，他说：“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不然我的女儿没法活到现在！”

　　据王先生说，事发后，周围的邻居、附近的档主等人，纷纷想办法帮助悦悦。“很多人都打电话关心悦悦的情况，有上海的、有河南的。”

　　悦悦父亲的朋友则说：“这就是人情的冷漠，如果悦悦刚刚被撞倒的时候有人愿意把她扶起来，结果就不会是这样。”有很多人打电话给王先生，说要给悦悦捐钱，但是他都婉拒了。

　　昨天，记者来到出事地点，五金城20座N63-64号，新华劳保经营部旁边。

　　记者看到，悦悦被辗压的地点距离该店仅约三米，离对面的“珠江电线电缆”店铺约七米。新华劳保经营部老板陈先生表示，事发时自己正在结账，老板娘则在做饭。起初他听到几声哭声，以为是小孩子打闹，便没有理会。“后来就没听到哭声了，而且当时下大雨，电视的声音也很大。”陈先生说。

　　“我们确实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如果看到，肯定会报警，或者把肇事车辆拦住。”老板娘表示，看过视频后，自己都发抖了，“非常难受，不敢再看第二遍”。

　　“珠江电线电缆”的老板也表示，自己并没有看到事故发生，甚至没有听到哭声。“后来有个送货的小伙子问我，那个是不是你家的孩子，我才知道出事了，看到时，那个捡垃圾的阿姨已经过来，把小孩抱到路边，我以为是她家的孩子，就没有管”。

　　也有一些档口的老板称，这个专业市场有很多小孩，经常有听到小孩子哭闹声，所以即便那个时候听到也不会太在意。

　　第1个人

　　白衣男子左右张望经过，似乎没看到悦悦，径直从孩子身边经过。

　　第2个人

　　一驾驶摩托车的男子，经过时看了一眼悦悦，从其身边拐弯绕过。

　　第3个人

　　一身穿浅色衣服的男子，一直盯着悦悦看，却远远绕开走过。

　　第4个人

　　一男子开着三轮摩托车经过，对两米外的悦悦熟视无睹，之后该男再次开车经过，也没有停下。

　　第5个人

　　一踩着三轮车的男子经过，看着悦悦，径直离开。

　　第6个人

　　一男子驾驶摩托车从事发处经过。

　　第7个人

　　黑衣男子开着摩托车经过，其间不断回头观望悦悦。

　　第8个人

　　一中年女子带着黄衣女孩经过，看了几眼悦悦，没有停步就走了。

　　第9个人

　　一名穿红色雨衣的人骑摩托车经过。

　　第10个人

　　一名穿蓝色短袖衣的男子在悦悦身旁来回两次，除了面露惊讶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

　　第18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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