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银主妇：家有仙妻

nxbbs · 发表于 2010-6-11 03:01:15

　　文/环珮空归
　　
　　ANT去裁缝店修裤边——过去多是我的活儿，后来发现店铺两块钱一修，何必呢，抢人家生意。转而回来，告诉我，涨价了，五块钱。我摸着键盘内心就纠结了，喜忧参半啊。物价涨了，我要是大呼好好好，铁定被人斥为二杆子。可还是忍不住的窃喜，万一失业了，多了一工种待选嘛。
　　
　　我有强烈的女红欲。怎么描述这种状态呢，比如逛街，看到款式好又天价的佩饰，就凑过去端详，那时候手机没拍照功能，所以要默诵，绒线球隔行缀，左侧一寸处有斜拉格等等。店主那个激动啊，看顾客这么痴迷，以为碰上审美知音了。所谓圣人见美女如骷髅，我见美女是经纬线。凹凸有致的肉身一概被我们忽略了。这样状态下的女红达人，她手下一定有一大盒针线，一大包袱边角料布头，和一堆可以拿出去炫耀的成品。当然，床底下保证还藏着掖着更大一袋无法面市的半成品。
　　以上我都具备。普通的收纳盒根本容不下我攒来的针头线脑：扣子丝线、两盒缝衣针、珠子链子、别针绢带松紧带……呃，我曾多次远距离的蹲马步欣赏它，如此的金碧辉煌，如此的内涵丰富，虽然它前身不过是一月饼盒。至于那一包袱皮，当然呢料绸缎棉布包括毛领子简直是一裁缝脚边的废布篓。它们的来源更是五花八门，每当有亲戚准备将旧衣充军发配，我就直着眼扑过去，还啧啧有声，这玩意可以再利用再利用的。亲戚们便怜悯看着我，慷慨的任我翻选。　
　　他们怎么能领会到我的心情呢？这是深刻的爱。在我眼里，这些隔年仿毛领子简直就是皮货等身，细细裁了，做成手袋和中式马甲的掐边也顶好的。在自我肯定中，顺手一并将格子衬衣们也叉了回来——真偏爱这货色，白色格子文静红色格子火热，做里子简直不用划线，横竖现成。地主老财们往往半夜秉烛到金库数钱数珠宝，我是会半夜拖出包袱皮来查看哪块当配角，好给刚剪出的长裙衬个补花。
　　
　　不知ANT见此情景会不会被贤妻我的勤俭节约感动的泪水涟涟。记得一小说里写，一农民娶一不算膘肥体壮的媳妇，这媳妇就有个偏好，喜欢在杂物间里猫着不出来，不停的摆弄那些破烂，洗洗晒晒缝缝补补，搞得灰头土脸。农民那个恨啊，人家媳妇溜光水滑袖手站村口多长脸，怎么自家正摊上个丐帮帮主呢，就打媳妇。却不料媳妇染病身亡，杂物间里蜘蛛网横行。农民闷声接了媳妇的班，洗晒缝补程序照旧。只是他那窝了满腔说不出口的爱啊，再给谁？
　　正寻思小说呢，穿衣镜前传来一高等动物不明喊叫声。“我衬衣……我衬衣……”ANT将一挂麻绳样的东西披挂在身上来回比划呢。怎么了，衬衣的主要部分不是变身成俩袖套+一围裙了嘛。ANT突然醍醐大灌顶，怪不得那围裙颜色熟悉大小合身。这不废话么，专门用你衬衫给你裁制的。
　　“可我那衬衣是九成新的！”
　　“呃，所以你那袖套和围裙也是九成新的……”
　　这厮真没眼力，那么好的工人蓝+水洗布，穿衬衣还不如当围裙更居家好男人呢。
　　
　　……隐隐有一丝罪恶感浮了出来，把心抓挠得很。不过不是对于那件围裙，是对于去世的母亲。父母当年虽然都拿着令村人羡慕的工资，但同时负担着舅舅和大姨家六个孩子的生活费，因此并不宽裕。母亲又手巧，布票换的几方手帕都能拼对成背带裤给我。可是一个小姑娘，再无杂念，也有小小虚荣心，不愿意拾穿修改过的姐姐的旧衣服，虽然它合身且款式被尽量修改的很合乎时代。
　　我大哭大闹了，我记得很清楚。
　　母亲手里撑着那件被改过的果绿色衬衣，喜滋滋的脸慢慢收拢了起来。她收起衬衣，走进了里屋，半天没有出来，我也再没见过那件绿色衬衣。甚至没来得及看看哪里下剪刀裁过哪里被缝上了荷叶边。
　　《诗经·唐风》里有句诗：“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意思是，难道说我今天缺衣少穿？叹只叹都不是你的针线，怎比得你做的舒适美观啊！怎比得怎比得。如今衣满柜，哪件能再被你亲手织补？
　　而今我的女红偏执，难道不像那个农民？我曾用了整整一轴线，手工将一条军绿色的宽条绒裤子缝制成一件小夹克给三四岁的儿子，哄着他换下小贵的品牌童装。那是花了一个月时间做的吧。好在男孩子不如女孩子讲究，并不反抗。可这心境虽然慈祥但不免带着炫耀好玩的动机，哪里比得上母亲当年倾全力想让小女儿打扮的美美的心境，也体会不出她被拒绝后作为一个无奈母亲的黯然。
　　
　　还有个报道，一个记者说，偏远村子里见到一个刚能说全囫囵话的孩子，孩子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可是不知道该拿什么高兴的事和记者分享，便用脏脏的小手指着补丁说，叔叔，这块布是新的。
　　好孩子，他妈妈听到会高兴的。不是不愿意只是不能够。妈妈尽力了，孩子知道。
　　
　　当然ANT不会高兴。因为他不知道下次从柜子里拿出的衣服会不会变成半袖或者马甲或者干脆就化身为抹布。他只能化悲痛为咽下肚里，谁不怕一个持械的老婆啊，剪刀！钢针！尺子！
　　
　　
　　
　　

镶银主妇：家有仙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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