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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第一次迫切想要手术的目的,只是想赖在重庆父母身边,多休几天探亲假。
那是我自己作出的诊断和决定:将多余的阑尾割掉。
朋友阿玲的妈妈,在其所在的大医院为我开了一个后门,找了一把“好刀”,一个年轻精干的主任医师,仅十五分钟就结束战斗。
那是一个示范手术,记忆中的身边,挤满了医学院男男女女的学生。因为尴尬,麻醉前,我特意恳请一个温柔的小护士,求她随时帮我遮掩好肚子上的白布单。
阑尾手术简单的过程,真的有如医生们饭后剔牙。主治医师一边讲解一边操作,我清醒地作旁听——
“你们看,这例病人很瘦,所以是阑尾找医生……你们再看她的阑尾……已经有粪石了”。
眼前虽然竖挡着一块白布单,可我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腹部手术的动静。
“打开来了吧?我觉得在往两边扯。”我轻轻地问着麻醉师。
“你感觉到的是腹膜的牵扯。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啊。”
麻醉师是个美丽的归国华侨,个子不高,皮肤白皙,眼睫毛黑长,此刻,唯一的安抚和力量,就是她那方正的口罩无法挡住的气质高雅。
医生将一根粉粉红红的东西,递到我眼前晃了晃,玩笑着问我要不要留下?那东西被两把镊子拉扯着,不敢相信是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显得是那样的陌生和丑陋,吓得我一口回绝。
医生是在告诉我手术的必要性,而我在暗自庆幸,没有将隐患留到缺医少药、山高路险的下乡演出的路上……
还记得我刚被推出手术室,门外老父亲魁伟的身躯立即出现在我面前。我轻松地对父亲笑着,说没事。父亲却叫我别说话,然后一直红着眼圈。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垂泪的父爱,有些无力承受。父亲一定是见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便有些埋怨我的执拗,还有些自责和心疼。因为是我不让他们来医院的,我觉得自己能行。且本来说好是好友健来陪我,可没料到,那天她的扁桃体摘除手术与我冲突了。
第一次的手术没有更多的害怕,只有术后的康复不佳给友添累不少,自己也多吃很多苦头。但感觉尚好,那时真年轻,我刚满二十二岁。
生孩子是我第二次上手术台。
从走进医院的那一刻起,我就牢牢记着婆婆的一句嘱咐:
“千万不要叫喊,传出去让别人笑话……”
所以,不管是临产前一天一夜大汗淋漓的挣扎,还是分娩中死去活来的痛苦经历,我的意志一直强撑着不倒。那种坚守,就像是痛在别人身上。
产床上近六个小时的等待中,孩子黑黑的头发从清晨六点起,就一直只露了那么一小撮,然后不再有变化。也许是有些缺氧,身体一直在我的体内不安地蠕动。当身边的气氛越发紧张时,我用微弱的声音坚定地告诉医生,“万一有什么事就保孩子!”。
“没想到这么漂亮一个人,一点也不娇气,这么坚强”。
所有在场的医护人员,在以不吝夸赞来支撑垂死挣扎中的我……心里飘过的一丝慰籍,是无愧于婆婆。
其实,从怀孩子起我的健康就每况愈下。我属于过敏体质,对新生命的孕育有着本能的抵制。为此,前四个月都是在医院里度过。医生的最佳建议是拿掉孩子,而我情愿就这样拖累着自己,熬出一个希望来送给老公——他太想太想要一个孩子了,而我们长期两地分居……
孩子是在万分危机的情况下出世的。
当时,那个非常有责任心的医生黄老太,已经开始频繁而又焦急地听着胎心音,并当着我的面直懊悔:
“早知如此,应该给她剖腹……”
清醒的瞬间我感觉出了情况的不妙,我要救我的孩子!横下一条心来拼命时,只需要长长的一口气……随着女儿清脆的一声啼哭,我如释重负。剩下的只是咬紧牙关,接受没有麻药下的生生缝合。看着本不应该如此不堪的伤口,医生在责怪护士们没有及时保护。而我,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那么美好:躺在产床上挣扎时,曾经一度以为这一关我过不了。经历过这样的生死,仿佛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此刻,只有感恩与欣喜,我们母女终于走过来了!
推出产房后,老公发现我的胃部隆起拳头般大小的包块,急了。
“我们这儿哭的闹的骂的什么样人都有,真还没见过她这么能忍的。快给她揉揉散吧!”王大夫说,那都是因为憋气造成的。
这一次的经历终于开始让我后怕。
欣慰地听着孩子在隔壁格外响亮的哭声,我忽然一下固执得几乎不近情理。非逼着老公,马上在独生子女申请表上签字。他笑了,觉得不可理喻,当下恨死他。
那一年,我二十八岁。
第三次手术,却是因了不听劝阻的老公,总是浇花的水积在地面,终有一天造成我不慎滑倒后,右膝髌骨骨折。
至今记忆犹新那一声骨断的脆响,仿佛天崩地裂般令人震慑。面对突然降临的厄运,面对凹陷的膝盖,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却又找不回它往日的真实。为此,跌坐水中的我,伤痛加恐惧,两眼直冒金花,气若游丝般呼嚎,几度濒临休克。
当几乎昏厥中,见得老公气喘吁吁地奔上楼来,也惊慌得一下滑倒在地时,我忽然一下变得异常冷静。
只见他一边心疼地喊着“你好痛啊,你好痛啊……怎么办怎么办”,一边惶恐不安的无绪奔忙。我赶快宽慰他不要忙乱中行事,我能挺住。
那一刻的我,一定像个冷静指挥作战的将军。我尽量保持体力,用淡定的态势提醒着每个必须的环节——先关天然气、找出医保卡证,收拾好我住院的必需用品、赶快求助邻居们……老公渐渐冷静下来,好是困难地将我抱下楼,联系了救护车。
邻居们应声来了,所有的人都惊愕着表情。六岁的小浩儿痛苦地看我一眼,跑到楼道外面带着着急的哭腔在高声大喊:
“救护车——快点!她受不了啦——!”医生来了,直说伤得重,却久久地傻在那里,好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救助。一个救星在我脑海的天空升起,我拨通了医院院长的电话……
髌骨固定术,是在伤口严重肿胀充血的情况下进行的。原本凹陷的膝盖放平后,迅猛地肿胀成了有如婴儿头大小的血包。医生尽力了,手术却不太理想。伤口吻合不好,小有错位和裂缝。医生尽量想缩小事态的严重性,而我却能预知结果的不妙……想节约费用,我们作出的错误选择,以降低自己后半生的生活质量作为了代价。
不过我依然乐观着,真诚地向为我付出过努力的医生致谢。因为我懂了,当灾难变得不可逆转时,最明智的作法,就是让自己学会变得顺应平和。我庆幸:事情没有变得比这个更糟,更值得庆幸的是,摔伤的不是老公,而是我。
这一年,只差一个月我就过五十五岁生日。此前我觉得日子真是不好捱,而这一下,我终于提前让自己退休了。
当第四次手术前,拍片查出那颗尖锐的钉子,的确已经妨碍到我的直立和行走时,医生同意提前为我手术了。
不知怎么的,我的心理承受力却一下达到极限。成天会深陷在莫名的紧张状态中,且时时想着退缩:要不先不忙取?再养养?等天气再暖和些?惶惶不可终日感,让整个人都快要崩溃掉。甚至几乎每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我试着用各种方法调试自己,可无论怎么努力,我都无法让自己的内心再像以前那样,做到尽可能地平静,仿佛大限即将来临。
其实,取出体内的钢钉和钢丝,在医生们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个事儿。那么艰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为何现在倒如此胆小?看完片子后医生笑着问我。
我又是脱口而出一句:“我害怕”
也许是超好的记忆力,让情绪一直沉陷在一次又一次手术的阴影里,害怕再次品味,那每一个细微的颤栗。
也许是长达半年时间里,与伤痛分分秒秒的对峙,终于疲软了坚强的意志,使之丧失了与命运抗衡的能力。
也许更应该是,一路艰难地从风雨飘摇的岁月中走来,今天的一隅已经不再年轻。她再也无力承受更多的生命之痛、生命之轻。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坎坎坷坷的一生,从来没有哪一次,因为害怕可以躲过一劫……于是,最后一次手术前,我先在心里请了一尊可以带给心灵微笑的菩萨,再在博客里丢下一些怯懦的文字,让自己换了一种心情重新出发,感觉真的是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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